渡劫。
这个词是我在网上发现的,虽然我爷从来没跟我正式提起过,但我总觉得,这跟我的实际情况有点相似。
5岁被雷劈死那次算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10岁撞鬼影,15岁遭雷暴,这肯定不是什么巧合。如果按照这个规律,接下来的20岁,25岁,30岁……肯定还得出各种幺蛾子。
我有点不敢想了,因为越想越累。
随后的一年,除了去学校上课,其他时间我都在坚持做各种各样的法器。
到了16岁初中毕业,我爷没让我继续读高中,而是待在家里学习更多关于阴阳玄术法门之类的。
不用上学了,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激动、开心,但只过了两天,我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老头子简直比学校的老师还可怕,在学校里还有课间休息的10分钟,老头子上课是从早到晚不带停的,就连中午吃饭,也是边吃边学,就好像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一样。
我有些烦了,甚至动过回去找我爸妈的念头。
有一天,我爷在大半夜把我叫去了祠堂。
一进祠堂的门,就看见老头端坐在祖宗的灵位牌前面,一脸郑重地看着我,像是要说什么大事。
我有些紧张,想着该不会他要用什么祖宗家业的传承之类的话来压我,逼我继续学习家族手艺吧?
来到跟前,老头的眼神突然变得温和起来,在温和之中还带来些许伤感。
他伸出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轻叹一声说:“三年了,你爸妈没联系过你吧?”
这话让我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口袋里的手机。
“你不是说,不让他们联系我吗?”
老头苦笑一下,摇了摇头。
“六年前,我是这么跟他们说的,但是你上初中之后,给你买了手机,我就第一时间把你的号码告诉给你爸妈了。”
老头的话让我心头一揪,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涩滋味,从喉咙开始向着全身蔓延开来。
老头伸出手,轻轻按了下我的眉心。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紧紧皱着眉。
“你有弟弟了,现在两岁。”老头带着笑意说道,话语中倒是听不出多大欢喜。
“是吗?我当哥哥了,不错。”我强装出笑意说道,但心里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老头轻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眼祠堂里的祖宗牌位,接着便恢复了严肃,语气郑重地对我说:“你的命,是常家的列祖列宗给的,这是福禄,亦是劫数。头几年,我让你上学读书,是要你学文化,不能做文盲,但接下来的时间,你就要用心学好家族传承的东西,因为只有掌握了这些,你才能活着。你自己的命,要学会自己去掌握,没有人会支撑、保全你一辈子。”
“呸呸呸!爷,你长命百岁。”
“哼,我长命百岁干啥?一直伺候你这小王八羔子?”
“我是小王八羔子,那你是啥?”
“臭小子,又贫!”老头抬巴掌就在我脑袋上招呼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轻松了一些。
“你啊,要好好学,时间说少不少,但说多也不多。”
我点点头,以为老头说的时间是指距离20岁生日的这4年时间。直到几年后,我再回忆起那天晚上在祠堂里的谈话,我才明白爷爷要表达的真正意思。
但不管我理解的对与否,那晚的谈话还是非常有效的。
从第二天开始,我没有了要逃走的想法,学习起来也不会觉得累了,一门心思都放在了研究这些玄术法门上。当然,法器制作的工作还是要干的,可以理解成,老头在把他的生意一点点过度给我,将来这就是我吃饭的本钱。
在临近17岁生日的一天早上,我正在老宅的门口扫地,就听见巷口的方向传来了轰轰隆隆的声响。
抬头一看,好几辆黑色的奔驰越野车浩浩荡荡朝着老榕树巷这边开过来,在这些奔驰越野中间,还有一辆豪华轿车,车标我不认识,但看车牌那一串“8”,就知道又有大款来请我爷出山了。
老巷只有三米宽,石墩、石桌堆在巷子里,汽车是绝对开不进来的。
那辆豪华轿车直接横停在了巷口,几个穿着黑西装的,抱着厚厚一卷红毯,小跑着来道车门口,倒退着把红毯从车门那里一路往巷子里面铺,最后精准地铺到我脚下。
我停止了扫地的动作,纳闷地看向那辆豪华轿车,心里想着,电视剧里皇帝出游,大概也就这排场吧。
红毯刚铺好,车门就被人打开了,一个足有三百斤的大胖子,吃力地挪着肥屁股下了车。
他梳着个大油头,身穿着绿色的定制西装,敞着怀,使劲向上腆着肚子,像是生怕挡住了腰上金色大LOGO的腰带。
他那硕大的红鼻头上,架着一副大号的黑超墨镜,手指上套满了钻石戒指,在晨光的照耀下,全身都在闪闪发光。
有两个穿着职业套裙的女人,撑着遮阳伞,站在胖子身后。
胖子向前一走,两个人立刻跟上,那两把伞的高度既不会阻挡胖子的视线,又不会让太阳晒到他的脸,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那胖子,那胖子的视线也移到了我身上。
来到院门口,他还算客气地冲我点了点头,但一张嘴,就透出满满的傲慢和不屑。
“常正是在这住吧?”
“你谁啊?”我学着他的语气回问道。
胖子不改傲慢地笑了笑,不用他开口,在他身后就有人过来,递给我一张名片。
鲲鹏集团董事长,秦坤鹏。
可能是因为我一直生活在这个信息相对闭塞的小县城,平时上网就是看看动画片、电影,所以我对这些商界的人物是完全陌生的,什么集团,什么董事长,根本没听说过。
在我眼里,这个秦坤鹏就跟几年来那些请老头出山的大款一样,要说有什么特别,只能说他特别能装。
我接了名片,随意地往口袋里一揣,简单回了句:“我爷金盆洗手了,你们回去吧。”
“不想先听听酬劳?”胖子撇着嘴问。
“给多少都没用,我爷……”
正说着呢,突然老头在院里问了声:“外面是谁啊?”
我愣了下,大声回道:“一个叫秦坤鹏的。”
想了想刚才那张名片,我又补充了一句:“坤鹏集团的董事长。”
“请他进来吧。”说完,就看见我爷起身走进了堂屋,端端正正地坐到了八仙桌旁。
这可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怎么看这个秦坤鹏都不像是圈内的同行,老头今天这是咋了?
打算出山?
我心里纳闷,手上则朝着院子里示意了下,说:“那就请进吧。”
秦坤鹏撇着嘴角颇为得意地笑了笑,好像觉得自己面子很大。
他迈步进了院子,跟着他的那些撑伞的,铺地毯的人,也都要一块进去。
平时老头可不会让这么多人进院门,那些来请他出身的大款,不管带了多少人过来,也都是自己进去,跟班什么的全都得乖乖在外面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