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舟予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便开始直奔主题:
“宋一鸣的事情你应该也了解的都差不多了,另一个学生的家长还没到,我想先问问你的想法,是打算今天直接解决了还是交给学校处理?”
交给学校处理,事情的性质就会变得不一样了,甚至会让整个事情更加复杂。而最后由学校亲自出面处理的大多都是一些严重或者学生之间无法调节的重大矛盾,所以大多数时候教师都会建议家长选择当面解决。
宋亚轩看着许舟予,问起她的意见来:“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把问题抛给她来回答,许舟予显得镇静,面不改色道:“直接当面解决吧,你不是挺忙的吗?还是越早解决越好。”
“可以。”宋亚轩笑,不轻不重的补充一句:“就听许老师你的。”
尾音声调微上扬,透露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
许舟予挺不自在的,也许是心理作用,让她觉得宋亚轩光是看她一眼都像是在‘眉目传情’般的别有用心,就连随口说一句话都让人浮想联翩。
“……”
办公室里忽然安静了一下,许舟予正纠结着该如何将这个话题带过去,这时,门外传来动静,听起来像是有人在敲门。
还不等许舟予走上前去开门,门就被人轻轻打开了一点,从缝里探出来一颗毛茸茸的头。
是宋一鸣。
许舟予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宋亚轩的反应。
宋亚轩正不紧不慢地跟过来,看见宋一鸣后眯了眯眼,“来啦。”
宋一鸣扒拉着门框没再往里面走,先是观察了一下宋亚轩的表情,见他挺平静的,偷偷地松了口气,喊道:“哥哥中午好。”
宋亚轩闲闲地扫他一眼,声音无波无澜,听起来更加平静:“你也知道是中午啊,我都要赶飞机了呢突然通知我这么个事儿。”
“宋一鸣,你当我很闲吗?”
“……”
宋一鸣沉默着没回答。毕竟许舟予还在,他不敢表现出自己平时和宋亚轩勇于抗争的一面,难得地没有怼回去,而是低下了头,让人觉得自己确实是挺愧疚的。
“对不起,哥哥。”
宋亚轩应该是看出来宋一鸣不想和他在这里斗嘴,心想这小子还挺要面子的。尽管宋亚轩表示出来的是不太高兴的,他还是给足了宋一鸣面子:“嗯,没事了。和你打架那同学家长来了没?”
宋一鸣底气不足地回答:“来了。”
他来就是通知这件事的。
向梁的母亲电话里说的是半个小时后到,可真正等到人出现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向梁的母亲看起来不是个特别好接触的人,画着浓妆的脸上流露出的不满很明显,看人的眼神也并不十分友善。
女人上下打量了许舟予一番:“是你打电话通知我的吗?”
暂且忽略向梁母亲言语里的不耐,许舟予微笑:“是的,向梁妈妈,是我通知您来的。我想您应该也清楚了整件事情,叫您来是想让双方家长沟通协调解决这件事情的。”
向梁站在他母亲身边,因为身材瘦小再加上此刻他正低着头,向梁的母亲也态度算不上好,颇给人一种向梁才是被欺负的一方的感觉。
“我就明摆着给你们说了吧,我们家向梁几乎从不主动跟人说话,也不会主动惹事,我刚才也听我孩子说了,他说是那个叫宋一鸣的先想要动手,我孩子出于正当防卫才打回去的。”
女人咄咄逼人的语气听得人起了一股无名火,许舟予不想再生什么事端,依旧维持着笑容:“可是,向梁妈妈,您可以看看宋一鸣身上的伤,再看看向梁身上的伤,很明显可以看出来是宋一鸣处于更被动的一方。如果说是正当防卫的话,那也可以算是防卫过当了。”
女人吃了瘪,眼中泛起一抹狠色,发泄似的用手狠狠掐了向梁一把,推着他往前。
向梁身体瑟缩了一下,他惊慌失色地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惶恐。
“我不管了!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解决!”女人气急败坏地说道,将向梁推到许舟予面前,“你们老师说是你先挑起的,那就你自己负责!”
向梁脸色吓得苍白,空洞木讷的眼睛里难得显现出别的情绪来,那是害怕。
些许是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说这样的话,向梁抓住他母亲的手,小声乞求道:“妈妈,我错了我错了…你别不管我。”
女人冷着脸,漠然看着向梁。
忽地,眼泪就从眼睛里掉了出来,向梁再次乞求道:“妈妈。”
女人不为所动,像是被他的眼泪刺激到了,脸上的不耐更加明显,“你没听见你们老师说的吗,这件事情因你而起,我送你来学校是让你读书的不是打架的。”
眼见着自己真的没有退路了,向梁松开抓住女人的手。
他真的要向宋一鸣道歉吗?
不,他一点也不想。
他凭什么道歉?
“快去,快点道歉!”
女人不停地催促道,一巴掌拍在向梁头上,她力道很大,向梁身形一个不稳,差点栽在地上。
一双手抓住了向梁的肩,是宋一鸣。
知道了扶住自己的人是宋一鸣,向梁感到难堪,迅速往后退了小步,挣开了宋一鸣的手,头埋得更低,可以清楚的看见他肩胛骨凹陷的地方。
向梁本就生得瘦弱,此刻显得更加单薄弱小起来,纵使是有再大的情绪,宋一鸣也不好再发作了。他本是想让向梁亲自给自己道歉的,可见着向梁这副模样,莫名的于心不忍。
对向梁母亲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暗暗咋舌的同时,一阵密密麻麻的不适袭上心头,宋一鸣不自在的收回了手,抬头看了看宋亚轩。
他想和宋亚轩说,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宋亚轩静静听着母子两人间争执,始终保持沉默,可对眼前这样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他终有些不忍,淡淡开口:“算了。”
一句算了,像是撤走了向梁所有的重压,又像是被人抽走了最后一点力气,只听见扑通一声,那个身形单薄的少年跪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