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明柳媚五月天,尤其是满池的芙蓉,开得那叫一个热闹。
一个穿着杏子红单衫的小丫鬟,急急忙忙地跑着,有几次差点摔倒。
可她并不在意,笑得像一朵向阳的葵花。
“那不是刚到二小姐跟前伺候的紫云么?”府里侍弄花木下人见了说,“这丫头怎么慌慌张张的?”
“这丫头才十四,”一旁扫落叶的婆子说,“刚到主子跟前儿,正是抢着献殷勤的时候。”
“她顶的是谁的班儿?”花匠问道。
“翠姑,”婆子倒是门儿清,“那丫头不知怎么就疯癫了,要么大喊大叫,要么就说胡话。二姑娘心善,赏了她一百两银子,王妃也赏了银子,让爹妈领回家了。”
“一百两也不算少了,连她的典身钱也没要吧?”花匠又问。
“咱们府里最是宽和待下的,她又这个样子,哪里还会要她的钱呢?别说是她这样的,就是没病没灾儿的,伺候够了年限,主子也是发外头让她们自己做主婚嫁,典身钱也一并赏了。”婆子道。
“有这一百两银子,也够治病了。”花匠嘿地笑了一声说,“只怕还用不了呢。”
“可不是用不了吗?”婆子咂咂嘴又摇头,“人都死了,还治什么病?!”
花匠的剪子掉在了地上,他顾不得去捡,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就死了呢?”
“昨儿夜里咽的气,”婆子叹了口气说,“我们家二姑娘的妯娌是她家表亲,所以知道。”
“不过是疯了,怎么就死了呢?”花匠还是有些不敢信。
“谁知道呢?说她只是喊头疼,说脑袋里长了草,让快给拔去。”婆子说着也不免有些伤感,“人脑袋里怎么会长草呢?她这就是疯了,说胡话。后来就不喊也不闹了,躺在那儿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唉,小小年纪,可惜了的。”花匠也跟着叹息,“我原想着能治个差不离,好跟他们家结个亲呢。
不瞒你说,我有个外甥,就是腿脚有些毛病,可人伶俐又能干,保证能养起一家人来。”
“嗨,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啊?半夜里用一口薄皮棺材盛了,天不亮就抬到城外去了。”婆子说道,“这些年她在主子跟前儿伺候,也没少得赏赐。这些东西加一起,够她爹妈过下半辈子了。”
“说的也是,这是她自己病了,主子还赏了这么多银子。就是一个好好的人,她爹娘领回去再卖了,也卖不了这么多钱。”花匠终于弯下腰,把剪子拾了起来。
吹吹上头的土,继续给花木剪枝。
穷人的命不值钱,这样已经算是好结果了。
“今早她娘进来给主子磕头谢恩,身上穿的就是翠姑在府里当差时的衣裳。”婆子道,“虽说他们老两口没有儿子,可有这些钱傍身,下半辈子也有依靠了。”
再说这个小丫鬟紫云,她一径跑到了曾慈跟前,连气都来不及喘匀,就说:“柯少爷……来了……在前头……和世子……爷……在……书房……下棋呢……”
“你跑那么急干嘛?有什么要紧的?快歇歇,喝口水。”曾慈看着她柔柔一笑,仿佛微风拂过白荷。
“多谢……二小姐,奴婢……不渴……”紫云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说。
“这盘竹叶糕你拿下去吃吧,”曾慈指着石桌上的一盘点心说,“新来的苏州厨子做的点心太甜了,我吃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