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谁能判断是非对错呢?有人为千夫所指,人人皆以为罪不可赦,却仍坚信自己清白无辜。有人已明明自知罪该万死、不可饶恕,然惩罚却迟迟不至。
徐愈良原本早已放弃了自己的人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遇见了两个改变他一生的人。
第一个人——徐愈良至今也没能得知他的名字。那时徐愈良正带着一身的伤痕从家里逃出来,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他已经失踪了三天,不吃不喝。假如那时没有人找到他,他多半会死在某个陌生的角落里。
也就是在那时,他认识了水哥——那人只留下了这个称呼。
水哥给了他一碗盒饭、一瓶水,接着要他跟自己走。
徐愈良丝毫没有推脱。他那时一点也不在乎对方是谁,只觉得他救了自己的命。虽然对方看起来并不比自己大太多,但徐愈良那时觉得,他至少看上去比自己的父亲更和蔼可亲些。
恩惠的代价,是让徐愈良帮一个小忙。
「一会我有几个朋友要来玩。到时候你在外面,看着门。要是有警察来了,就给我发信号。」
那天,水哥和几个青年人带来一个昏迷的女生。她看起来年龄与徐愈良相差无几,长得很漂亮,却衣衫凌乱,衣袖被人扯破。
「什么也不要问。做好你该做的事。」
身后的门关上,他木然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眼神呆滞地盯着街口。他不记得自己站了几个小时,只知道天色逐渐亮起时,水哥才再次将门打开。那些青年人拖着疲惫而满足的身体,大摇大摆地离去了。
「进来吧。」水哥叫他。
徐愈良走进去,见那女生侧躺在地上,衣服早已经被撕得粉碎,裸露的白嫩肌肤上,已是道道红印。她的下体阴部已经红肿不堪,两边的阴唇向外翻出,泛着白沫。她的双眼被黑布蒙住,却看得出脸颊上满是泪痕。她的身上与四周满是用过的避孕套和四散的腥臭精液。
他看向水哥,水哥也意味深长地看向他。
「一会帮我要把她送走,你再给我帮个忙吧。作为奖励,临走前让你也试一次,怎么样?看你年纪应该不大,碰过女人吗?」
徐愈良已经记不清他那天做了什么,只记得那天警察找到了那个女生,也抓到了水哥。他只被当作离家出走又被拐骗的孩子,叫他的父亲领走了。之后他便再也没见过水哥。
从那时起,他在无数个日夜里不停回忆着自己那一天究竟对那个女生做了什么,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当然,日复一日的殴打自是免不掉的,相比于从前还要变本加厉。父亲用最肮脏的话咒骂他、责辱他。最终,徐愈良逐渐接受了这一事实:他的确是有罪的。而如今他的罪,既得不到惩罚,也得不到宽恕——直到林双的出现。
在林双将徐愈良从洪主任的眼前牵走的一刻起,林双已是徐愈良生命中唯一的光。不过徐愈良仍然像往常那样独立独行、沉默寡言。他按照向林双承诺的那样,遵守纪律,不再多说无关的话,绝不节外生枝。
生活虽然依旧寂寞痛苦,但至少平静安宁。
只是这一天,他的平静被打破了。他在放学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即使多年未见,徐愈良也一眼认出了他。
「水哥——」
他确信自己没有认错。相比几年前,水哥的样子显然沧桑了许多,可是身上那股邪气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甚至相比从前更甚。
此刻,他正倚在墙边,和一个女生谈笑着。徐愈良也认得那个女生——他路过林双办公室时,总会看见她站在林双旁边,带着俏皮的笑脸和老师交谈着。
他知道,她叫夏月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他看见她的表情带着疑惑与防备。徐愈良想上前制止,却最终没能挪朋友」。对此,两人都默契地一笑了之。
所有人都一如既往的快乐,只有林双又一次陷入了苦闷。每当他从学生们口中听见林承与夏月的闲话,心中便犹如滴血。
「他是我的……弟弟永远都会是陪着我的……」林双在不久前好像刚刚理解生命的意义,却又一次觉得自己的生命在飞速流逝。
上课铃声响起,她松开拳头,用湿纸巾轻轻擦去指甲磨出的血印,重新挂上微笑,开始她的讲授。
「从高处坠落的球体,滑入轨道后,通过最高点……」
她画着示意图,却看见那小球在地上摔得粉碎。当她在给物体做受力分析时,不止一次忘记了标注重力——这对她而言,原本却是不可饶恕的低级错误。
然而,痛苦的阴云并不只笼罩在林双头上。
冉辰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做噩梦了。
她被粗暴地拽上车、堵住嘴、蒙住眼。她挣扎着、哭喊着,却没有人回应。在黑暗中,有人扯下了她的衣服。她的皮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接着,某些坚硬火热的东西撕裂了她……一次、两次、三次……
她的嘴被堵死,以至于不能发出哀嚎。她在剧痛中晕厥过去、接着又被剧痛刺激到醒来。
那天,她睁开眼时,阳光照得她的眼刺痛,可她再也没有从黑暗中醒来。
昨晚,她再次陷入噩梦。她在梦中又一次被掳走,又一次被捆绑在椅子上。那散发着令人作呕气味的东西,将她整个人贯穿、撕裂、搅碎。她无法出声呼喊,直到清晨才带着一身冷汗惊醒。
「冉辰,今天也不来玩吗?」有人叫她。
冉辰不必抬头,也知道是夏月在叫她。冉辰已经习惯了夏月的声音,因为无论她拒绝多少次,夏月也总是没有放弃过把她拉入那个圈子。可是她早已心死。她羡慕夏月和其他人的快乐,更痛恨自己的肮脏。如今她随时随地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精液腥味。她害怕接近任何人,生怕看见对方脸上嫌恶的神情。
而现在,她对夏月的羡慕甚至已转为嫉妒。她和林承在众人的目光下和调侃中,已然成了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这才发现,自己竟会无法容忍他人沉浸在幸福中:她无数次幻想,假如曾经被抓走、被凌辱的不是自己,而是夏月,那将会如何?或许此刻周围的一切本应是属于自己的,而那样的话,她同样乐于以悲悯的姿态向痛苦者表达善意。
但事实是,她的人生早已经毁了。至于她的父母,所在乎的好像只是他们的事业与脸面。除了聊胜于无的安慰,便是尽力去隐瞒那场灾难。
因此,冉辰仍是孤身一人回家。这些天,她好似察觉到总有人在暗中跟随她,可是她根本没有在意。
「最糟糕的后果,无非就是毁灭。」
她照旧独自回家。
转过下一个路口时,她看见一个细长的黑影。她不由心中一紧,立刻停下脚步,屏息静气。
那个黑影在距离她约两米的位置停下,然后缓慢向她靠近。
这个发现,令冉辰心中一颤,她想要逃跑。可她的腿却仿佛被灌了铅一般,无法挪动丝毫。
” 果然是你啊,又见面了。自从上次分别,已经有好几年了吧?」
冉辰记得这个声音——这个刻在她内心最深处、让她无数个夜晚为梦魇缠绕的可怕的声音。尽管她并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但她却无比熟悉他的气息、他的声音。
“ 怎么不说话?你不认识我啦?上一次见面是几年以前了?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当时我和我的朋友们,都觉得你很不错。虽然由于一些不愉快的小插曲打断了我们的缘分,但现在既然能在这里重逢,想来也是一种缘分,你说是吗?」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冉辰的身体已经因惊吓而麻木,双腿甚至连逃跑都已经做不到。
「怎么了?为什么要害怕?要知道,这些年来,我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还在挂念你的人——你爸妈还是没有送你回家,看样子他们也并不那么在意你,是吗?」
「别说了……」冉辰牙关紧咬。
「再说,自从那天以后,是不是好多人都觉得你脏了,对不对?你这样一个冰清玉洁的小美人,一旦被人知道当年浑身上下都被玩过,他们会怎么想,嗯?」
他说着,手已经开始抚摸冉辰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