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白纱窗帘的缝隙投射到床前,映照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朗脸孔,青年男子翻了个身,不耐地揉了揉皱起的眉心,忽然想记起某事一般,猛地睁开双眼,一脚将被褥踢往床脚,手忙脚乱地满地寻觅着不知所踪的皮靴。
早知道昨晚就不喝这么多了,都怪波顿那家伙,居然一次要了十瓶麦酒!青年男子伦纳德懊恼地想到。
几经艰辛,最后他终于在房梁上找到了那双陈旧但结实的皮靴,天知道是怎么甩到那地方去的。
伦纳德仔细地披上冒险者常用的皮甲,绑好鞋带,剃须洗脸,清点随身物品,温柔地从墙上取下一柄崭新的长剑,挂在背上,收拾妥当,一只脚刚踏出门外,旋又折回,在镜子前稍稍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棕发,才急匆匆地关门下楼去。
刚转过楼梯,就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挥舞着扫帚打扫走廊,动作矫健,丝毫不见老态。
伦纳德满脸阳光打了声招呼:“早安,露丝太太。”
露丝太太转头道:“噢,是伦纳德呀,早安,这么早出门上哪去?”
伦纳德:“要出趟远门,大概一个月后才回来,顺道去看看姐姐,这是上月的房租。”说着便递上一枚银币。
露丝太太接过银币问道:“你姐姐的病还不见好?”
伦纳德:“还是老样子,噢,时间真不早了,我得走了,麻烦帮我照料阳台上的那株月桂。”
露丝太太:“没问题,对了,看你这样子还没吃早点吧,今天我多做了点果酱三明治,你捎上两块路上吃吧。”
伦纳德:“好咧,就知道露丝太太对我好。”说着不由分说就在露丝夫人左颊上亲了一口。
露丝太太:“赶紧滚蛋,小兔崽子……”只是老妪皱纹满布的脸上满是笑意,哪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见青年走远,老妪面容重归平静,低声默念道:“多好的一个孩子,布莱顿你到底怄的什么气!”
伦纳德嘴上叼着一块三明治,在通往神圣同盟国立医院的窄巷近道上一阵小跑,神圣联盟的王都临海城摆脱了沉寂的黑夜,沐浴在晨曦初至的阳光下,恢复了它作为一国皇都的活力。
沿途街景,人生百态。
衣衫褴褛的乞丐蹲坐在巷口,想趁着流氓地痞前来捣乱之前多讨几个铜板,灰暗的眼中看不到希望,只是单纯的苟活。
衣着朴素的驼背妇人吃力地推着木板车沿途叫卖早点,品类单一,但足够廉价,填肚子的最佳选择,特别是将铜板投入妇人身边小女孩手中的铁罐中时,还能收获一声清脆的道谢。
铁匠铺早早就开了门,店主一如既往地挥动铁锤,汗如雨下,只是身后总少不了老板娘一刻不曾停歇的埋怨,看,这个月的肉又涨价了,这家没法当了!
顽劣的稚童成群结队,吵闹地追逐嬉笑着,身后是气急败坏的邮差和满地的信笺。
酒馆后厨的木门缓缓推开,中年酒侍探出头来,将一份昨夜吃剩的饭菜塞到早已在此等候的孩童手里。
妓女们从床上爬起,各自捧起一杯咖啡,慵懒地趴在阳台上眺望远方,睡裙纤薄的布料遮不住波澜起伏,引得街道上几个气血方刚的少年驻足仰望,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艳妇往少年们抛出一个飞吻,惊起一阵喧闹。
车夫一丝不苟地整理了一下礼帽和衣襟,只等着老爷夫人用完早点出门,对贵族来说衣着就是门面,即便只是一个车夫也马虎不得。
一位神神叨叨的占卜师摆出一套简陋的桌椅,拭擦着不知是赝品还是真货的水晶球,俨然一副隐世高人的做派,只是光鲜法袍下的内里衣衫,不知打了多少个补丁。
街角的老黄狗眯着眼,悠闲地趴在阳光下,享受着朝阳的抚慰,它是自由的,如果没有颈上那枚项圈的话……
伦纳德一路小跑至神圣同盟国立医院门前,将佩剑交由门卫代为保管,自从这一代人族女皇爱娜上任后,就立下一条规矩,任何人等进入医院,均不允许佩带武器,据说爱娜女皇在晋升为圣级强者前,就是这家医院里供职的一位护士。
登上三楼,伦纳德找到那间熟悉的病房,见木门虚掩着,听着房内声响,便顺势推开一丝缝隙,往里边瞄了一眼。
一位年轻的护士峨嵋高蹙,对病床上的棕发清丽女子埋怨道:“海伦娜小姐,都跟你说多少遍了,多注意休息,像昨晚你这样通宵达旦地读书怎么成?”
海伦娜笑道:“好,好,艾玛别生气,下回听你的,我保证!”
艾玛无奈扶额道:“上回你也是这么说的来着……”
海伦娜故作惊诧:“哎?有这种事?噢,你瞧我这记性……”
艾玛斜眼道:“我瞧你这记性比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要好。”
海伦娜吐了吐香舌,暧昧笑道:“艾玛,我记得今天早上不是你当值吧?难道是听说我那个乖弟弟要来?”
艾玛随即涨红了脸:“没……没有的事,是蒂法说她有事,非……非要和我调班……”
海伦娜:“噢,这样呀,改天我问问她为什么我弟弟每次要来她就有事?”
艾玛娇剁了剁脚,嗔道:“海伦娜小姐!”
海伦娜顿时笑得前俯后仰,说道:“艾玛真不经逗……”
海伦娜忽有所感,敛去笑容,朝门外静静说道:“既然来了就大方点进来,偷偷摸摸的看什么呢?”
伦纳德摸着后脑勺,讪讪一笑,步入房中,向两位女子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姐姐,艾玛小姐。”
艾玛都不知道刚才的对话让眼前这青年听去多少,羞涩地点头回礼,将检查表挂在床尾,留下一句你们慢慢聊便匆匆离去。
海伦娜望着尴尬的弟弟笑道:“看你把人家小姑娘吓疯情书库得……”
伦纳德无奈地摊了摊手板:“这也能怪我?”
海伦娜:“谁让我家弟弟长得就是这般帅气呢!”
伦纳德:“没你这样夸弟弟的……”
海伦娜又是一阵笑。
海伦娜:“说实话,你真的对艾玛没有意思?”
伦纳德随手拿了张椅子挪到床边,反向趴在椅背上坐下:“真没有。”
海伦娜:“噢,真可惜,我瞧着那姑娘蛮不错的唉。”
伦纳德瞧着床边那一叠书籍,皱眉道:“医生不是说你需要静养么?怎么还看这么多书?”
海伦娜捋了捋鬓间发丝,缓缓道:“我怕现在不看,就没时间看了……”
伦纳德紧抓椅背,关节发白,说道:“你一定会没事的,这不还有爱娜大人在么?”
海伦娜:“是啊,如果没有爱娜大人的神术,我体内的诅咒早就发作了,只不过即使是神术,也只能延缓它发作罢了。”
伦纳德:“我一定会找到救你的方法。”
海伦娜:“让我数数,羽族的驱邪术,兽族的巫医,精灵族的自然治愈,,魔族的邪能吞噬,嗯,就连教廷的那位教皇大人也对此束手无策,还有什么是我没试过的?”
伦纳德低下头,呜咽道:“有的,一定会有的……”
海伦娜爱怜地摸了摸弟弟那头棕发,说道:“没有谁能逃得过生死,除了神明。”
伦纳德:“可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可以……”
海伦娜:“那一次前去征讨魔物的队伍里,就只有六个人活着回来,姐姐已经很知足了,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父亲和你的关系。”
伦纳德忽然高声道:“不要提他!如果不是他为了所谓的名声,让你出征,怎么会弄成现在这样子?”
海伦娜:“可他毕竟是你我的父亲,而且这件事,他应该是不知情的……”
伦纳德一字一顿说道:“我心里只有你这个姐姐,没有他那样的父亲!”
感情甚笃的姐弟二人,有着一个显赫的姓氏——巴顿,他们的父亲正是神圣联盟的禁卫统领,传承了【大剑师】称号的圣级剑士布莱顿·巴顿,然而海伦娜是巴顿家的长女,伦纳德却是布莱顿的私生子,只是海伦娜从小就对幼年丧母的伦纳德悉心照顾,虽是同父异母,两人的关系却没有丝毫隔阂,伦纳德更是一直将海伦娜视作母亲般的存在,布莱顿碍于名声,一直拒绝承认伦纳德的身份,父子二人形同陌路,一年到头也难得说上一句话,就连伦纳德的剑术,也是海伦娜所传。
海伦娜天纵之才,年仅二十五便以剑士身份晋入圣级强者之列,而且还是那种能影响局部战况的战略圣级,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巴顿家要就此腾飞之际,海伦娜所带领的队伍却在一次征讨魔物的任务中被情报误导,几近全灭,海伦娜虽然成功击杀了所有魔物,自身却因为掩护剩余的部下而被临终的魔物首领所诅咒,卧病在床至今,一颗正冉冉升起的新星就此夭折,人们不禁感叹命运弄人,特别是男人们,毕竟这位战略圣级强者,还是个出了名的大美女!
海伦娜:“父亲其实比谁都难过,只不过他作为禁卫统领,很多事都身不由己,以后你自然会慢慢明白的。”
伦纳德冷笑道:“身不由己?谁碍着他来看你了?他一个月里来过几次?一次还是两次?”
海伦娜:“他忙起来连吃饭都顾不上,你又不是不知道……”
伦纳德嘀咕道:“那也不是他不来看你的理由……”
海伦娜笑道:“乖,答应姐姐,别跟父亲置气了,好么?”
伦纳德不满道:“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海伦娜:“在姐姐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子,哈哈。”
伦纳德抗议道:“我前几天刚涨了一级,现在都跟冒险者公会里的那些队长大佬平起平坐了!”
海伦娜:“你说那些老油条?姐姐我以前一只手就能把他们干趴下,你要证明自己不是小孩子,就赶紧带个姑娘回来让姐姐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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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纳德顿时气馁,倒不是他身边没有姑娘青睐,恰恰相反,冒险者公会里对他抱有好感的女子还真不算少了,无奈他从小就跟着姐姐长大,难免总把那些女子与姐姐比较,只是这么一比,那就没法比了……
海伦娜:“你小子得上点心,不然姐姐就看不到那天了……”
伦纳德:“姐姐,你别这么说……”
海伦娜朱唇往弟弟额上轻点一下,说道:“你今天不是还要出任务吗?赶紧去准备吧,别耽误了行程。”
伦纳德:“嗯,一个月,最多一个月我就赶回来看你。”
姐弟二人,依依惜别。
不多时,又是一阵敲门,海伦娜慌忙拿出小镜子草草梳理了一下头发,柔声道:“请进。”
推门而进的,却是一位法师装束的金发青年,洋溢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气度,若是伦纳德在场,一定认得这个人便是昨晚与他一起喝得酩酊大醉的好友兼队友,波顿。
海伦娜:“你来啦?”
波顿:“我来了。”
海伦娜:“伦纳德刚走。”
波顿:“我知道,我看着他离开的。”
海伦娜:“你们这次出的是四级的任务疯情书库吧?他做事向来有点冒失,你多看着点。”
波顿:“放心吧,我们一起长大的,我还能不了解他么?”
晨风掀开窗帘,不知该如何挑开话题的两人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片刻后,沉默的两人却是异口同声地说出一个“我”字。
海伦娜掩嘴笑道:“你先说。”
波顿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框,正色道:“我会在这次任务后,正式向家族提议,娶你为妻。”
海伦娜l俏脸上飘起红晕,说道:“你这算是求婚么?”
波顿:“戒指我已经订好了,即便你不答应,我也不会把它戴在第二个女人的无名指上。”
海伦娜:“我父亲绝对不会答应的。”
波顿:“答不答应是他的事,娶不娶你是我的事。”
海伦娜叹道:“可我快要死了呀……”
波顿:“所以我现在就要娶你,我不想等到那一天再后悔。”
海伦娜:“伦纳德他……他知道我们的事儿么……”
波顿笑道:“你觉得他那种神经大条的性子能察觉到?而且我酒品很不错,从来没有酒后吐真言的习惯。”
海伦娜:“说的也是……”
波顿:“那么……美丽的海伦娜小姐,你愿意嫁给我为妻么?”
海伦娜沉吟良久,缓缓道:“我愿意嫁给你,可是我不能嫁给你。”
波顿蹙眉道:“为什么,你应该知道,我一直都喜欢着你,我保证这辈子都只爱你一个女人。”
海伦娜:“我相信你,只是既然我是巴顿家的长女,就需要顾全大局,你可以无视我父亲的愤怒,可我不能背叛我父亲的期望。”
波顿:“你身子都这样了,难道就不能真正为自己的幸福选择一次?”
海伦娜:“你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波顿依言走到床沿,把被伦纳德反摆的椅子重新摆正,端端正正地坐下。
海伦娜扭头凝望这张自己日夜思念的脸庞,良久,双手忽然绕住波顿后颈,十指紧扣,朱唇重重吻下,香舌无比霸道地撬开情人贝齿,寻觅着内里另一抹湿滑的存在,纠缠不休,玲珑娇躯散发着淡抹清香,清风吹不散浓烈的爱意。他们感受着彼此的体温,交织着彼此的思念。
波顿猝不及防,被恋人吻了个正着,一双手惊慌失措地不知安放在何处,最终还是选择颤抖着抱紧眼前这个惹人怜惜的坚强女子,他想起那个表白的夜里,在那暗淡的月色下,她也是这般干脆利落地吻住了自己,像是在骄傲地宣示着主权,仿佛自己才是被表白的那个人。
墙上挂钟的时针指向了整点,拥吻的激情褪去,理性将两个彼此倾慕的恋人重新拉回到现实。
海伦娜:“波顿,我们是不可能的。”
波顿坚定说道:“我不会放弃。”
海伦娜:“等你回来,我可以把身子给你,这是我能为你作出的最大让步了。”
波顿眼中闪过一丝狂热,旋又重归平静,说道:“我希望把那一刻保留到娶你的那天。”
海伦娜摇头道:“时间不早了,你……走吧……”这是下逐客令了。
波顿默默起身,深呼一口气,向门口走去。
海伦娜:“波顿,我们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喜欢上了错误的人。”
波顿:“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愿意再错一次。”随即拧开门锁,一脚踏出门外。
波顿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缓缓闭合的门缝,怅然若失。他不知道,不远处,有一双恶毒的眼睛正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就在波顿走了约莫三刻钟后,艾玛再度推开房门,说道:“海伦娜小姐,外边有一位叫普顿的先生要求探视,他自称是你的朋友……啊!”
话没说完,惊叫声起,艾玛朝病房内一阵踉跄,一手捂着屁股回头朝门外羞恼道:“先生,这里是医院,请您放尊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