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推倒一个道心坚定、清冷自持,轻易不对女人假以辞色的真君,这是一个大问题。
躲在房中琢磨了三天,叶萱一抹脸,雄纠纠气昂昂地出门了。甭管推倒计划能不能成功,至少得先试试。
今日恰是张衍在奉真殿讲道的日子,等叶萱到了地头,殿内已是乌压压坐满了沧澜派弟子。张衍不仅辈分高,修为在沧澜派也是数一数二。据说年轻时凶名昭着,一人可灭魔门千万修士。难得他开坛讲道,自然是人头攒动、万人空巷。
叶萱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地方虽然偏僻,但正对着张衍的侧脸,对叶萱来说,反而更好。
一声钟磬脆响,讲道开始了。
叶萱坐在蒲团上,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视线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张衍。要说原身还真是有眼光,别的不论,她这便宜师父的一张皮相,端的是俊美无方。
只见男人高大的身形趺坐玉台,鸦发如羽,侧脸似玉。配上那张清心寡欲的脸,直如芝兰玉树、空谷幽漪,教人恨不得立时扑上去玷污一番。
一念及此,叶萱只觉浑身燥热。不由在心中暗骂,必然是原身的意志作祟,绝不是自己见色起意。
她极力想平复心绪,谁知越是盯着张衍,越是呼吸急促,屁股下面也开始不安分起来,动来动去的,不小心发出吱呀一声刺响。张衍眉心一跳,只淡淡瞥了叶萱一眼,她立刻便僵在了那里,委委屈屈地低下了头。
张衍不由微觉好笑,怎么自己这小徒儿竟窝在角落里,跟只小兔子似的。
被张衍看了那么一眼,叶萱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挨到张衍讲完了道,她心中一动,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张衍正在前面走,忽觉袖子被人拉住,他回过头,只见叶萱垂着一颗小脑袋,从鼻腔里含糊出一声:“师父。”
张衍双眉一轩,也不说话,就见叶萱期期艾艾地抿了抿唇,脚尖在地上无意识地划圈圈:“师父,您,您是不是生我气了?”
张衍道:“难得你今日竟没中途溜走,为师便不怪你听道不认真了。”
“我,我不是说那个。”叶萱红着一张脸,怯怯地抬起眼帘,见张衍并不搭腔,又忙忙低下头,“我是说,我是说前几日洗澡那件事……”最后几个字声音低微,简直和蚊子嗡嗡似的。
但张衍却一下就明白了,原来原身求而不得,前几日铤而走险,故意让张衍目睹了自己洗澡时的胴体,本以为这样总能勾引到师父了吧。
谁知张衍眼都不眨一下,淡然地给她披上衣服。第二日便吩咐人将原身的东西搬离奉真殿,搬到了叶萱如今住的洞府里。
原身回去之后大哭三天,以为师父是彻底厌恶自己了。之后,叶萱就穿越了。
要叶萱说,原身的攻略方法实在是大错特错。
此时,她见张衍不答,也不抬头,只是抓着张衍衣袖的那只小手十分用力地紧了紧。情不自禁地抽了抽鼻子,又马上像害怕张衍发现似的,立刻止住了抽泣声。
张衍见她这副可怜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莫哭了,为师并没有生气。”
“我,我才没有哭呢。”叶萱响亮地抽噎了一声,此时她抬起头来,那两只黑沉沉的大眼睛里盈满水光,睫毛轻轻一动,就有一颗泪珠掉了下来。
张衍笑道:“没有哭,那你眼睛里是什么?”
“是刚刚沙子吹进去了。”叶萱瓮声瓮气地回答,一边说,一边倔强地撅着嘴,十足十的小孩子模样。
她如今虽已十三了,却仍旧生着张可爱的娃娃脸。抽噎了这一小会儿,圆圆的鼻头便微微发红。仿佛白水晶上的一点胭脂,十分动人。
张衍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罢了,今日你便搬回来吧。”
“真的?!”叶萱顿时破涕而笑,忙不迭地扯住张衍的袖子,拿脸在上面蹭了蹭,又兴冲冲地朝张衍伸出小拇指,“那师父不许反悔。”
张衍一愣,明白她是要拉钩。不由在心中暗笑,果然还是孩子。当下便伸出修长的拇指,与叶萱的在空中轻轻勾住。
“拉钩,师父就永远都是我的了。”叶萱抿唇一笑。
张衍心下微软,记得叶萱还小的时候,也总是会说这些天真的话。只是她年岁渐长,也越来越不愿意亲近自己这个师父了。
那晚张衍不小心看到叶萱洗澡,他当然不会怀疑这是徒弟故意所为。只是蓦然意识到,叶萱已是个大姑娘了,张衍心中光风霁月,却不得不考虑到男女有别,因而才有了让叶萱搬离奉真殿之举。
假如原身知道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恐怕立时就要气得吐血,这也是叶萱说她攻略方法错误的原因。
原身只以为张衍当自己是小孩子,因此才不肯垂青于自己。便一力在张衍面前展现自己的女人魅力,也不肯再做那些孩子气的举动。但她却忘了,以张衍的君子性情,一旦意识到徒弟已经长大了,立刻就要拉开距离,免得有损徒弟的名声。
张衍若刻意疏远,那还怎么推倒。
所以叶萱就要反其道而行,只要张衍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她就能光明正大地接近张衍。届时再酱酱酿酿,反正是小孩子嘛,稚子天真,做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
张衍还不知道自己这幼徒已化身为狼,因为叶萱不肯不放开他,他便拉着叶萱的手。那只又小又软的手躺在自己宽大的掌心,耳边是叶萱叽叽喳喳的清脆话音,即使他惯来清冷,也不由嘴角含笑。
当晚,叶萱的东西就又送回了奉真殿。
此时月已西沉,张衍坐在桌边看书,忽听到房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他眼尾一扫,只见一个小小的脑袋伸了进来。发现自己在看,又立刻缩了回去。
张衍放下书册:“还躲什么,为师已经看见你了。”
那门后面的小小身影动了动,才怯怯地走了出来,手里抓着一个枕头,垂头站在了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