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拿熬制好的饴糖送给观中各位道长, 第一位当然是枯叶道长。
枯叶转了一圈儿在自己嘴里, 笑道:“不错,下次可用来哄孩子。”他们道观也会接待各方信众, 免不得有哭闹的孩子。
柳娘并不以为这是看轻, 不论什么用, 只要是好用处, 都值得欢喜。
“我已与家中商量过,父母大人传信过来, 让我‘随心而行’。我想清楚了, 我要学医。”柳娘严肃道。
枯叶道长道:“好啊, 那继续学就是了。”仿佛这与之前没什么不同。
“那我能拜枯叶仙姑为师吗?”
枯叶道长一时无语, 又反问道:“你准备出家吗?”
柳娘这才笑了, 枯叶道长嘴上说一视同仁、绝不藏私, 事实上这两年正经医学理只让柳娘背书, 《本草纲目》《肘后备急方》《校注妇人良方》《养生方》……诸多有名的医药典籍,只让她背, 也不解惑释疑。其他实际上手的只给了柳娘一片玫瑰田,让她自己玩乐,玩乐!
柳娘是想正经学医的, 枯叶道长却一直在敷衍她。
枯叶道长要收的徒弟是能专心致志、继承衣钵的, 可柳娘衣服娇小姐的做派, 玫瑰花田都是火工道人帮忙平整的, 不躬身实践,怎知其中深意, 枯叶道长对她也是不满意的。况且,枯叶道长乃是道家医学一派,学习道医,不仅要薛那些种植、采收、贮藏、炮制技术和医药手段,更要紧的是背后蕴含的道家哲学。柳娘显然对道家不是很感兴趣,在道观还是不是脱口而出“阿弥陀佛”。
两人相视一笑,心有灵犀,都明白了对方曾经的敷衍。
枯叶道长笑问:“日后有何打算,说来听听。”
“十五岁之前背下世间现存医药典籍,我早已请大兄帮忙收集,翰林院藏天下典籍、太医院专精医药,我有过目不忘之能,先背一肚子书摆着,日后再行实践。等到十五岁自后正式行医,从妇人症、小儿症开始,刚好我是女儿身,进出内宅方便,为人也要扬长避短啊。等到三十岁走访天下,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到时我理论实践均有一定积累,就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很多地道药材要在道地产地才能发挥药效,一方水土一方人,我盼望着见识这大千世界。”
柳娘说起这些,脑海中想到的不再是风景片般的美好电视宣传片,而是她每一世在各地的场景,或是大漠风沙中端来的一碗甘草汤,或是茫茫草原上的一碗马奶酒,还有行走川渝时候的火锅,吃麻辣有助排解湿气。
枯叶道长问道:“十五岁你该嫁人,三十岁正是周旋与婆母、丈夫、孩子之间,哪儿来的空闲做这些。”
“所以我决定不嫁人啊!”柳娘调皮眨眼,“这个决定是和学医一起下的,不过怕吓着家里人,他们现在只知我想学医。我可只告诉的仙姑一人,若是泄露出去,定是你告密的。”
枯叶道长哭笑不得,问道:“若是他们到时反对怎么办?”
“到时我的名声早就打出去了,说是十五岁之前正式行医,可这些零散的方剂、手段总不能让我藏着掖着。如此成果,眼见前途辉煌,放弃岂不可惜。且我父母兄长皆开明之人,又一心疼我,只要我坚持,哪儿有不成的。”柳娘也想过万一家里不同意怎么办,所以她现在十分重视田庄里的出产啊,多准备一些银子,总能备不时之需。父母不同意,直接留书出走就是。柳娘现在也有底气学一学熊孩子了,她明白此生父母会包容她的。
枯叶见她每一步都料想得清楚,可见反复思虑过。这才放心问道:“你可愿拜我为师?”
柳娘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不愿。”
“记仇的小家伙儿,难道还怪我前倨后恭不成。”枯叶道长以为柳娘开玩笑呢。
“仙姑于我大恩,铭记于心,绝无抱怨之理。只是我想学医,不是学一家之言、一科之症,而是学天下医术、治天下病症,若入了道医一途,行医途中遇到与道义相悖又利于病患的事情怎么办?我不愿自己拘束于一家之言。”
“哈,口气倒大,多少世代名医都不敢说这话,你这小小女子却志存高远。”
柳娘没说话,她做好了被人轻视的打算,“小小”是信不过她的年纪,可她总有一天会长大;“女子”是信不过她的性别,日后出门行医会遇到更多。好在医学就是这样丁是丁卯是卯,能否治好,一目了然。她不怕,总有时间和事实会证明的。
枯叶道长让柳娘回去再想想,她也开始教导柳娘正式学徒该学的东西。“药铺里的学徒可没这待遇,总在药材之间忙碌,药性都是偷学的。”以此解释早先的不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