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剃了胡须这么明显的改变, 大家怎么会没看到。燕王属下少不得在背后嘀咕几句, 有女人就是不一样。老成些的只道阴阳调和, 人伦大理;为人直爽的还直接调侃到了燕王面前。
“两日不见王爷就年轻了。不知可否传授孩儿们秘诀?”
“唉,你个不长眼的,什么叫年轻了,咱们王爷本来就年轻!”
“那可不可能平白无故就往小里长, 看我这一张老褶子脸,也盼着显小呢!”
“这可得回去问嫂夫人了。”
“你这叛徒,咱们不说好了的吗?”引起话题的人不干了,明明说好打趣王爷的,怎么说到他身上来了。
“你叫谁叛徒呢,不服啊, 不服咱们出去比划比划!”两人装模作样的拉扯出去。
燕王在他们即将走出房门的那一刻补充道:“操练全套三遍, 着重甲!”
“嗷——”这些年轻将领这才追悔莫及, 像狼一样嗷嗷叫着冲向校场。
“一群小兔崽子!”燕王轻声笑骂。
“怪不得他们欢喜呢,王妃娘娘回来了, 老臣的饭食都要合胃口些。倒不是以往膳房的人不用心,实在人多量大, 无统筹之能的人,再做不了这些。”燕王长史笑道。
“王妃治理内帷有方,常能辅佐本王。”燕王毫不谦虚道。
“王妃家学渊源, 与王爷伉俪情深,长于内政,定可辅助王爷治理好藩地, 王爷当不负之。”别以为男人就瞧不起女人了,越是人生经历丰富的人越重视女人的作用,她不止让男人变得更细腻。在这个男人当道的世界,即便那么压抑,依旧有无数女人无法被掩盖光芒。老成持重之人,都盼着诸君夫妻和睦,其利断金呢!
“本王省的。”燕王对老臣的谏言十分认可,他想着那萦绕在鼻尖的甜香味,再看看王妃回来之后井井有条的内帷和府务,心中对自己的决定更多了一分认可。
柳娘重新接掌府务之后,立即招见了阿忠。柳娘有四个最心腹的属下,分别是阿孟、阿忠、阿淑和阿季。阿孟、阿季常随侍身边,阿淑为她处理内务,三人都算是有头右脸的女官,唯一阿忠是男子,且不显于人前。
可对柳娘来说,阿忠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三人一时意外,尚有人代替,阿忠却一直找到合适的副手培养人选。
“禀王妃,王爷回军营之后,吩咐心腹处理了城南金枝巷的外宅。王妃入京一年多来,金枝巷的宅子换了三个人。第一次换人是三个月后,外室企图要求王爷给予名分,被赐死。第二次是一年后外室未服避子汤有孕,被赐死。而今这人十分安分,王爷遣人赠了金银,送她离开。”
柳娘端坐上首,静静听着阿忠的禀告,并不惊讶。
燕王、柳娘夫妻二人久别重逢,如胶似漆,夫妻情深,可柳娘从未相信过燕王能守住下半身。
房中只有柳娘、阿忠和阿孟,柳娘需要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掌握对燕王该有的态度。不要真把他当自己人!
“王妃息怒,不过一二卑贱之人,王妃不在,王爷纾解而已,不值得您放在心上。”阿孟倒是第一回听说,条件反射般开始劝慰:“王爷心中是有您的,您看王爷连个名分都不给,分明没把那人放在心上。”
“不是那人是那些人,我不在他需要纾解,他不在我也没找人纾解啊?”
“王妃……”
“怎么?我比他差了什么吗?”柳娘冷哼道。
说是不生气,可怎么能不生气!柳娘深吸一口气,缓缓平复心境,道:“行了,瞧你吓得满头冷汗,不过玩笑罢了。王爷既然已经处置了,我就当不知道。那被放出去的女人能确定没有身孕吗?”
“王妃放心,王爷外宅一直有赐药。”
柳娘就是不放心,任何戏剧的开端都源于这样“巧合”“有缘”。
“给她找个男人嫁了,要族人繁多的聚居之族,别刻意为难她,尽量往条件好的找。”不管那个女人有没有怀上燕王的孩子,冠了别人的姓,入了族谱,就不能更改。日后若是有个万一,柳娘也能让所谓“滴血认亲”之类的法子不管用。
亲自现身杀人打胎危险太大,一个女人无所谓,可燕王势力遍布全城,不能让他知道柳娘暗中监视他,不能让他知道一切和睦都是假象。
“是,属下遵命。”阿忠叩首。
燕王府在边陲要塞,虽重要,却依旧不能与京畿相比。
时间转瞬而过,太子妃逝世已经一年,朝中开始有了请立新太子妃的声音。皇帝拿不定主意,慢慢拖着选。
皇帝翻着下面呈上来的新太子妃人选单子,皱眉不语。这太子妃日后是要做国母的,出身必须要好,可势力不能太大。不能威胁原太子妃诞下的子嗣,亦不能有左右朝政的家族势力。原本瞧着太子侧妃吕氏便是极好的人选,可惜有谋害主母的嫌疑在身,再不好的扶正。
东宫,吕侧妃有孕,求得太子恩典,请她母亲进宫相陪。
吕侧妃叹道:“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娘娘何出此言,皇子龙孙,求之不得。”吕侧妃之母轻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她们在水榭上赏荷,四面皆空,无人可听到她们的谈话。“娘娘莫不是还未放下,以吕家的渊源,你父亲若还在,太子妃之位,你当有一争之力。如今你父亲已经去了,我无用,连个儿子都没养下,吕家嫡支已经断了。陛下如何会选这样的空架子做太子妻族?好闺女,放下。娘亲如今什么都不求,只求你一切安好,家中一切人脉、家私都送到你手中,只盼你好!”
吕侧妃摇头不语,“母亲所言差矣,只因吕家如今是个空壳子,陛下才会选我。想吕家显赫数百年,由宋到元,再到如今,富贵绵延,比之淮右布衣,天差地别,奈何造化弄人啊!有我这样光有名声,没有实惠的继室好人选,我原也有这样的妄想。可惜,燕王妃诛心之论,让陛下起了疑心。其二这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岂不佐证太子偏宠于我。”
天地良心,吕侧妃一直安安分分的待过了这么些年,从不敢出头。太子妻孝期间更是做足了礼数,出孝之后亦不敢留太子留宿,就一次,就那么一次!吕侧妃甚至有些痛恨自己的好身体了。都怪王氏可恶,勾结残元,谋害太子妃。更可恶的是燕王妃无中生有,中伤于她。
“罢了,罢了,说这些做什么,天意不予,图叹奈何!”
“娘娘既能揣测帝心,不如……”吕侧妃母亲本已绝望,可听女儿这么一说,又重新有了打算。
“母亲,算了,今时不同往日,常家不会坐视不理的。”吕侧妃心想,赢面太小了,不值得拿孩子冒险。现在她需要的仅仅是好好活着,谁能想到出身高门、身体康健的太子妃能突然去世呢?只盼着太子继妃仍旧重复这样的命运。活着,多生养孩子,这才是她最大的赢面。
吕侧妃母亲见女儿心志坚定,默认她的做法。常大人生前没有儿子,一直把女儿当成男子教养,等东宫选妃之时,才送她一举踏上青云路。吕侧妃母亲已经习惯了听从女儿的见解,女儿比她聪明是过世的丈夫亲口说的。
太子妃人选久久不能定下,开平王遗孀常夫人给皇后上了一封折子。命妇也是可以上折子说内外命妇,天下女人的事情,只是少有人行使这样的权利罢了。
开平王遗孀首先叩谢皇家天恩,让她的女儿得已永享香火。奈何她的女儿福气有限,不能承担这样的恩典。太子能为她守妻孝一年,是古之仁人君子都不能做到的事情,已经十分难得了。常家不能坐视太子孤寂,坐视东宫没有主母抚育子女、处理内务。因此狂妄的按照民间习俗,由岳家提出请姑爷重新选取继室。国朝新立,朝中能人无数,淑女无数,定能选出称心如意之人。
开平王遗孀的奏折合情合理,太子妃的人选不能再拖了。
最后,皇帝下令,聘崇山侯李新之女为太子继妃。自此,太子妃位一事落下帷幕。
柳娘怀胎可能真的和丧事犯冲,京中传来马皇后病重的消息,此时柳娘又怀了第三个孩子。京中并没有召见藩王的意思,柳娘和皇后感情深,特意请旨能否床前侍疾。
柳娘得到肯定回复之后,一路疾驰到了京中,迎接她的却是一个噩耗。不是马皇后病逝,而是朱雄英夭折!
朱雄英五月初一夭折于东宫,他是马皇后生病之后被朱标接回东宫了,才短短一月的时间,就这么夭折了。
柳娘按捺着怒气见过皇后,在她面前强颜欢笑,皇后此时还不知道朱雄英夭折的消息。一出坤宁宫正门,柳娘坐上软轿,吩咐道:“去东宫!”
轿夫都抖了抖,燕王妃的战斗力有目共睹,宫中更是有无数传说,见燕王妃脸若冰霜的往东宫去,轿夫都替东宫的人捏把汗。
得知燕王妃今日进宫,太子就特意推辞了政务,等在东宫。内侍禀告燕王妃软轿远远来了,太子随即站在东宫正殿门口等她,太子十分尊重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