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诅咒。”
来丝利王室的贵公主用如此冷漠的字眼形容曾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一度令闯入此间的旅人们感到无比熟悉,仿佛曾在何处听到过类似的说法,却难以回忆。直到圣夏莉雅轻声开口时,他们才恍然想起来,这位掌握着命运王权的牧羊少女,似乎也曾用“诅咒”二字概括自己沉睡至苏醒时的人间遭遇。
这个诅咒令她遗失了许多记忆,甚至逐渐遗忘了母亲的面容,唯独记得自己的身份、来历与使命,因此才踏上一段在尘世间的追寻之旅,想要找到其他的少女王权,向她们询问那些被掩埋在记忆废墟深处的真相。
但是看起来,事情并不会像她想的那么顺利。
“什么样的诅咒?”
牧羊少女用那双澄澈安宁的金色眼眸,注视着自己名义上的妹妹,尝试从她的言语神态中,找到一些对过去朝夕相处的熟悉印象。尽管后者或许并不知道,她们之间的亲情联系,从不是来自于血管里的温热脉搏,而可以追朔至数万年前的某段回忆。
在一切真相都揭晓之前,提着黑色提灯的少女依旧只视自己为古贝芒王国的公主,来丝利王室的唯一子嗣,或许也是父母最宠爱的独生子女,从没有其他的手足相亲、血脉亲情。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自然也不会有。
她揉了揉困倦的眼睛,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回答圣夏莉雅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诅咒,但是,我从小就很怕黑,只要处在没有光的环境里,就会感觉不安、焦虑,「就像在整条阴暗的河流中所感觉的本能与直觉的悲伤,封住双眼的盲目,乃至任激情化为淤泥的某种冲动」,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连四肢都变得麻木,逐渐失去知觉,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然后就……”
她轻轻将另一只手按在左边的胸前,抿了抿薄薄的嘴唇:“听不见它跳动的声音了。”
众人都沉默,难以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生命对黑暗的恐惧是来自比远古更远的时代、铭刻在身体中的本能,但恐惧到这种地步,似乎又超越了本能,进而铭刻在了灵魂的深处。
光必与影同生,因此黑暗是无法消灭的,它总是在与生命的情感相互呼应,有时是庄重、不朽与神圣的象征,但更多时候,它是一具通往悲伤、死寂、痛苦的棺木。
“那次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七天,才终于恢复了心跳。再次触碰这个鲜活的世界时,我发自内心地觉得,”她凝视着提灯内一团温暖的火光,声音呢喃,“人果然还是要活在光明之下比较好。”
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对于有些人来说或许还显得多余,但对于眼前这位少女来说,却是必须经历沉没、失明而又回归人间的慰藉之后,才能伸手触碰的珍贵的宝物。
“好可怜。”梅蒂恩难过地说道,很快她又意识到什么,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但其实奥薇拉并不在意她的无心之言,或者说她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一个只要陷入黑暗就会失去自我,连反抗都做不到的人,难道不可怜么?
这个时候,爱丽丝插嘴问道:“黑暗恐惧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