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得闲,擎天就想回承华殿的那一方小天地---“书海”,在那里,他才真正感到自由、温馨和喜悦。
武魅上次送雪耳羹时,亲眼见太子蜗居在书架间狭小的地方处理公文,一个清秀的女书童与他共用一案,还见小书童竟直接批阅公文,她当时就觉得很不可思议。后来不断又听说,太子做什么事都会带着小书童,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凭着女人敏感的直觉,武魅断定小书童在太子眼里,已不是一个书童那样简单。
话说太子宠幸个宫婢,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但让武魅最放心不下的,是小书童近水楼台先得月,若真得了专宠,那她再见太子的面,恐怕就更难了。
武魅不敢再多想,她命嫣然盯紧太子和小舞的一举一动……
白日,太子擎天不在,小舞常会在书房整理书简、归拢资料,如果子箫和贵琰不来,她多会独自在“书海”看书。
一日,小舞正在整理画案,她把没有卷好的画帛逐一重新卷好,突然看到了,她曾画的那幅“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画,小舞顿时感到心慌,那个白衣翩翩的少年背影,倏地又再次闪现在脑海。
这个影子的出现意味着什么?莫非自己在恢复记忆?他会不会是自己的故人?小舞想把这个身影画下来,想拿给翠儿看看,看她能否记起什么?
心慌意乱地铺开一幅锦帛,小舞手有些微颤地开始做画。
这一切被已进门的武魅和嫣然,全看的清清楚楚,她们悄无声息地走到小舞身后,见她正勾画一个少年的背影。
只见画上一个衣诀飘舞的少年,身穿宽袖长袍,腰扎纹绣袍带,脚穿厚底靴,头发被一支玉簪箍在头顶,腰侧配有一块不俗的圆形玉佩,玉佩下的挂穗临风飘舞,从衣着配饰,能看出是个贵家小公子。
虽然只是简单勾勒,但一个迎风而行,风姿俊逸而纤尘不染的美少年形象,已跃然画上。
小舞停笔,凝望着画发呆,一个浪声浪气声,在身后突然响起,“呦!这画的是情郎哥吧……不然,怎会如此痴迷?”。
嫣然站在小舞身后,神情傲娇地瞥看着小舞,讥讽。
小舞这才看到武魅娘娘、嫣然和一个纤细的仙娥站在身后,刚才失神,竟浑然不知有人进来。
小舞没有理会嫣然的话,她早就习惯了,嫣然平日对她不善的眼神,和经常有一句没一句的讽刺,也早已不当回事。
小舞赶紧跪下,给武魅行礼,“奴婢不知娘娘驾到,请娘娘恕罪”。
嫣然被无视,气恼地咬了咬唇,瞪着小舞,恨恨地说:“哼!娘娘驾到,你都敢怠慢,是谁给你的狗胆?”。
武魅好似没听见一般,兀自走到画案前,细看着小舞还未完成的画,慵懒地娇声问:“说吧……画上的少年是谁?”。
很显然,画上的背影不是太子,刚见小书童慌乱而痴迷的神情,武魅猜测,画上的少年应该是小书童的情人。
小舞不卑不亢,回话:“回娘娘的话,这,只是一幅画,不是哪个人?”。
武魅坐在案前座位上,睨了睨小舞,慢声道:“哦……是吗?既然只是一幅画,那便送与本宫吧”。
雍正宫宫规森严,小舞可不想在罚期内,让他人拿着一幅男子的画像,给自己招惹是非。小舞赶紧回话,“这画粗鄙不堪,奴婢恐污了娘娘的眼……如娘娘有兴致,奴婢愿拙笔另画”。
小舞的话音刚落,那个纤细的仙娥就高声呵斥,“大胆贱奴!娘娘能看上你的东西,那是对你的恩典,还敢推三阻四,真是吃熊心豹子胆!”。
“靑衣,住口!”,武魅举手制止,转脸看向嫣然,吩咐:“嫣然,你先下去忙吧”。
嫣然一副不罚小舞誓不罢休的架势,对武魅焦急地提议道:“娘娘,决不能放过这个贱婢!她胆敢私用太子殿下专用的画帛和笔墨,不能不罚啊!”。
嫣然心里恨死了小舞,她做太子的贴身侍婢几千年,自视也长的千姿百媚、婀娜动人,但太子却从没正眼瞧过她。
她爱太子,爱的发疯!发狂!嫣然无时无刻不想成为他的女人。看见太子与别的女人亲近,她都心中难受,遑论是一个比她还低贱的小书童。
武魅脸上有了不耐烦之色,她再次提醒,“嫣然,先出去吧”。
“是!娘娘”,嫣然无奈地施了施礼,白了小舞一眼,不情愿地离开。
武魅坐在座椅上,欣赏着她修剪极精致的指甲,慵懒而倨傲地瞟了一眼,仍跪着的小舞,懒懒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的话,奴婢叫鹿小舞”
“鹿小舞?……啊,你刚刚说,想给本宫画一幅画,那……现在就画吧”
“不知,娘娘喜欢什么样的画?”
武魅垂眸,沉吟片刻,说道:“那,就画一幅……一幅,一个妇人想念夫君的画吧”。
“是!”
小舞边应着,边起身来到画案前,沉思了片刻,调了红色的颜料,开始作画。
小舞用墨笔画了一座架在河水上的石头断桥,寂寞的流水、满地的碎石断枝、飘零的树叶和天空的孤雁,画面上是一片破败荒凉、清冷寂廖的世界。在桥下河岸的一块孤石边,一簇红豆正红艳夺目,裂开的心形的豆粒,圆润饱满,像少妇烈焰般的炽热红唇,正渴望着,被多情郎热烈亲吻。
放下红彩笔,小舞拿起墨笔在画的右上角,题下了一首诗,“断桥春残红满时,为谁相思为谁痴。愿君能撷直需折,莫待零落空折枝”。
武魅坐在画案不远处的座椅上,玩弄着手腕上的玉镯,静静等待。还不时抬头,上下打量着正专心作画的小舞。
只见眼前的小书童瘦小单薄,小脸白净无暇,还带着些未脱的稚气,一双眼睛灵动如“叮咚”泉水,清纯干净的让人流连忘返,虽然只穿着书童的简单衣袍,但仍掩不住骨子里的清雅高贵。
小小年纪在自己面前就能不卑不亢、进退有据,几十年时间,不但赢得太子青睐,也引得七殿下和九殿下常来寻她,小姑娘果真不是池中之物!若这种祸害继续留在雍正宫,与太子日久生了情,难保太子不被迷惑到专宠,若将来生下天孙,地位可就要与她平起平坐了。
“禀告娘娘,画已经画好”,小舞的禀告声,打断了武魅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