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生活确实很无聊,每天给别人请安,听别人给自己请安,然后就是文化课学习,主要有算学、书法、绘画、骑马、射箭,另外还有类似现代的选修课,我选了兵器制造和建筑学。
这天功课一完,我便带着小邓子、两个宫女,还有邯郸选美来的实习宫女王若兰,到禁苑的马球场中骑马来了。
走到一座水榭时,我就看到了王叔光王。光王李怡,是父穆宗之弟,先皇宪宗的第十三子,宪宗共有二十八子,其中以李怡最为呆笨。
自小便寡言少笑,常常一个人呆坐或呆立一处,不是看天,便是看鱼看花看房子,一看就是好长时间,宫中尽皆将他看作痴儿,低能儿。
连随侍他的卤簿,都时常溜开去玩,并不尽职长随不离。
其他人基本上不跟光王来往,我就有些不忍心,由于我经常跟光王聊天,还引来宫中的一些议论,有人说我也呆,有人说我有爱心,等等。但是,母后站在我一边,特别嘱咐我经常照顾着光王叔。
我拍了拍手,笑着对光王说:「光王叔又在发呆了!光王叔你又在发呆了!」光王李怡,正在水榭的曲栏旁边,观看池中的红鱼游动。他听到有人笑他,便直起身子,回过头来看了看。
他看见是我便启齿一笑。他一笑,那笑容便久久地留在他的脸上,保持一种长时间不变的笑态留在他的脸上。这种痴迷的笑态显得很傻,加上他只是痴笑并不说话,就显得更傻。
我跑下水道曲栏,伸手推了一下光王,问:「光王叔,你冷不冷?那些该死的太监和宫女又跑去玩了,我……」
光王怡眨了眨眼睛,说道:「缠儿,让他们去玩吧,整天跟着我,他们也不容易。」他的声音低沉,吐话缓慢。
其实光王心地很善良的,光王怡笑了两声,突然不笑了,他不再看水中的鱼,他抬起头去,望着天上的云彩。
光王一般只回答别人的问题,很少主动说话的,但跟我例外:「缠儿,天上的云也有公的母的,你信不信?」光王怡一边发问了,也不笑了,就那么沉默地仰着头,痴望着天空,很认真的样子。
「白颜色的云是母云。」光王说。「红颜色的云是公云,因为它喝了酒。」
众人都默默的笑了起来,光王也跟着笑了几下,就背着手,拖着袖袍,佝偻着背,犹如一个小老头一般,沿着水道曲栏向另一边水榭走了。
来到马球场,在石骑校(专门教我马术的教练)的扶持下,我这次开始学习骑正常的大马,石骑校将马鞭递给他时,问:「启禀颍王爷,你是用马鞭还是用桃枝?」
「本王用桃枝!」我以前骑马都用桃枝,马鞭太长了,骑马不方便,有一次用马鞭抽了自己,所以改用桃枝催马,从七岁开始练习骑射时,就喜欢折一根桃枝用于催马。以后便成了习惯。
石骑校走近那株茂密的桃树,正要上前去折桃枝,我连忙喝道:「你回来!」石骑校诧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让叫王若兰的那个采女去折!」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连忙低垂下了美丽的脸庞。
石骑校道:「王宫女,王爷令你去折桃枝,恭喜你了。」只见王若兰抬起头来,走向桃枝时,我却看见她的双目中含满了泪水。她快步走向桃树,略一选择,折下了一支很适合桃枝,再将岔枝折得干干净净,再快步走到我面前,递给我。
「你为什么哭?」
「奴婢没有哭。」
「你眼里不是含着泪水吗?」
「那是沙子弄的。」
「你骗我。你不愿意进宫当宫女,是吗?」
王若兰立即跪下道:「奴婢不敢心存此念。」
「起来吧。我没怪你。你会骑马吗?」
「奴婢会一点。」
「在什么地方学的?」
「在家中学的。奴婢的父亲为奴婢请过一个女马师,骑术很高。」
「你上马去,跑一圈给我看看。」王若兰本已站起,又跪下道:「奴婢不敢放肆。」
「别怕,是我叫你骑的,他们不敢怪你。」我轻轻的笑着,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宫女这么害怕。
王若兰进宫之后,心中一直闷闷不乐。在皇宫中,她是奴婢,是皇帝赐给小王爷的一个地位最低的采女。而在邯郸,她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是许许多多王孙公子崇拜的女神。
听另一个宫女小菊将,当日选美官到邯郸,只看了一眼,就连声喝采,立即下令备轿抬走。她在闺房中哭泣,说她不去皇宫。父亲又急又怒,骂道:「去不去皇宫由得你吗?选中了你你不去,那是全家抄斩,九族被诛的大事!你想害死全家吗?」她被选走了。她心中一直想念着表兄郭子岳。她一开始对宫廷规制不清楚,竟然托人带信让她表哥来找她,可是她表哥一直没有来,她好失望,又感到庆幸,就是来了又怎样,难道能将她带走吗?
宫中的生活很闲适,可她要的不是闲适。她芳心已动,春情已萌。
她要的是爱。表兄文武双修,正是她心目中佳偶。
「快上马跑给我看,不然我要抽你了!」我微微举起了桃枝,假装要抽她的样子,其实我哪里会的,这么漂亮的美女,要是在现代都可以参加选美比赛了。
王若兰赌气道:「骑就骑!这有何难?」她走近马,抬起脚踩上雕鞍,身子一飘,已经稳稳骑在了马上。
没想到一个女儿家,有这么熟稔的上马技巧,不禁喝了一声彩。
王若兰轻抬右手,在马身上紧抽了一鞭,一带缰绳,那马便调了一个头,小跑进了马球场中。
石骑校将二根指头伸进口中,吹了一声唿哨。那马听到这一声唿哨,突然后蹄一蹦,前蹄一蹬。这一个动作犹如紧急刹车一般,一般人是要摔下来的。
谁知那王若兰身形一仰,一提缰绳,不但消除了人身前窜的力道,而且猛提缰绳,勒痛了马鼻,那马吃痛,顿时恢复了原形,又小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