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年被白亭问得一愣, 方觉自己方才失了言。
思虑一转,她回想起方才白亭提到的解药一事。之前被白亭撞见她在药炉配置药石无医的解药,想着白亭穿越而来,或许能给她提供些不同的意见,苏景年这才把中了奇毒的事情告诉了白亭。
当然, 也自然嘱咐白亭, 她中毒这件事情需要严加保密, 绝不可对任何人泄露只言片语,尤其是对莫若离,更是要绝对的保密。
把话题岔开,苏景年说:“我刚刚是说你啊。怎么刚刚好端端的,提解药做什么呢?早跟你讲了,我中毒这事, 可是要千万保密的。当初我们不是约好了, 这件事只作为彼此之间的秘密么?你怎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便提起了这事呢?”
白亭闻言, 回想起自己刚刚一时口快,的确是说漏了嘴, 差点把苏景年身中剧毒之事泄露出去, 她很是愧疚。
可心中虽是愧疚, 她面上不示弱,辩解道:“我只说解药, 又没说是谁中了毒。天底下解药千千万万, 别人怎么就能确定, 我弄的解药,是给你吃的呢?也许是给我自己吃的呢?也许,这解药根本不是解毒的药,而是解酒的药呢?”
“嘿,你还狡辩。死鸭子嘴硬,是不是讨打啊?”苏景年被她不着调的话语逗笑了去,佯装作要敲白亭的脑壳。
白亭见了,赶紧捂住脑袋,求饶道:“好嘛好嘛,下次不会了。”
苏景年见她服了软,也便不再继续追究。
“走吧,进屋说。”苏景年笑道,转身推门入屋。
“哦,好。”白亭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药炉主室的大门。
屋内的许多面墙上都是木制的药柜,存放着各种药物。地上长长的桌子曲曲折折地摆着,桌台上面,各类制药的器具一应俱全,有玉器、青铜器、金银器等等等等,木器与铁器自是数不胜数,不必赘述。各类器具五花八门,形状各异,有的中规中矩,有的却是奇形怪状,这些瓶瓶罐罐将桌台铺得满满的。在这些器具之中,尤其是有许多件玻璃制品,很是显眼。它们乃是苏景年命人专门从大秦采买而来,更是珍贵。
苏景年看了看桌台上的器具,发现许多器皿里还在煮着东西,红的、绿的、白的、黑的,有干的,有湿的,也有粉末状的,还有浆糊似的,这些个药品散发着各异的味道,混合着屋内众多的草药发出的味道,熏得整间屋子的一股子难以形容的怪味道。
墙上的一方黑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化学公式和推演文字。墙角的废物存放处,则堆满了废弃的药渣子。
这些日子苏景年忙着处理事务,没有来药炉。可是眼前药炉这幅光景,看来是白亭没少忙活了。
想着白亭平日里最爱热闹,可为了研制解药,连游湖的邀约都推辞了。当初同白亭说了解药的事,苏景年并未想过,白亭竟会将此事如此地放在心上了。
心中泛起感动,苏景年道:“这些日子,倒是辛苦小白将军了。”
“嗨,你跟我还说什么辛苦。”白亭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把两只手抄在白大褂的衣兜里,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要救的人还不是别人,是我在这时空的好朋友酒鬼你啊。在这里,我的朋友可是屈指可数呢。”
苏景年心中一动,白亭的话回荡在她脑海里。天下间,能够称得上是她北域王苏景年的朋友,又有多少呢?怕是,也只得几人尔。
言及于此,白亭的目光不自然地飘向了苏景年身后。苏景年不明其中含义,顺着她目光回头去看,发现忠耀的牌位被白亭供奉在屋内角落的台子上。
苏景年见了忠耀的牌位,心头猛地一个起落,只看着那牌位愣愣的出神。
“他的牌位,怎么会在这里?”
忠耀荣归后,他的牌位一直由苏景年亲自宫供奉在王帐之中。待大军凯旋回了北域,苏景年便将牌位交付给军中的抚恤处,打算让忠耀的牌位与其他在远征之中牺/牲的烈/士牌位一同名正言顺地进入议事厅忠烈堂,供北域上下一同供奉缅怀。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等众烈士牌位迁入议事厅那日,苏景年却意外发现,众多的牌位之中,独独少了忠耀的牌位。苏景年便差人去问,抚恤处却说忠耀的牌位已被自家亲眷领走了。至于家眷姓名,却说领取时做的记录已经丢失,无法得知,领走了忠耀牌位的家眷姓甚名甚。
苏景年闻言,当场拍案而起,勃然大怒。
忠耀无后,北京家中更是早无其他人丁,哪里会冒出来个什么亲眷将牌位领走呢?只当是抚恤处丢失烈/士牌位,随意寻个借口为自己的失职开脱,当即免了抚恤处主领、副领一众十余人的官职,各领五十军棍。更是扣罚整个抚恤处上下百余人半年的俸禄。连陈虎也受到了此事的牵连,领了个“主帅失察,轻薄先烈”的罪名,被扣罚了三个月的俸禄。
苏景年一度只以为是因为她的大意,将忠耀的牌位弄丢了。那一方小小的牌位,是可以佐证忠耀在这个世上活过一遭的最后归根了。倘若连这牌位都弄丢了,忠耀这个人就真的好像彻彻底底消失了在苏景年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