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小鱼分开之后, 我也一如既往地入了皇宫参加朝会。只是今日的朝会,似乎与往日不同。
因为相州总管独孤輳竟破天荒一般,也参加了今日的朝会。
朝堂之上,独孤輳以年事已高,腿疾不便为由,唬得小皇帝让内侍搬来一张座椅于他。满朝文武皆站立凑朝事,即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丞相也是如此, 这是臣子之礼,这坐着上朝的殊荣,如今看来也便只有他独孤輳享得!
因为独孤輳战绩彪炳,功在社稷, 先皇曾赐予他无尚殊荣:赞拜不名,入朝不趋, 剑履上殿, 以示荣宠。
古往今来,可得此殊荣者, 屈指可数, 比如那东汉末年的曹操,便是其中之一了。
独孤輳不愧是沙场老将,即便是如今皓首白头, 一身武将公服, 也是穿出了武将的威风凛凛, 勇武不凡。
小皇帝赐座, 他也不推辞, 坐上去了也只是稍微抱拳向小皇帝行了一礼已示感念隆恩浩荡,小皇帝只是目光中闪过一丝不乐,可脸上还是表现得和悦端正,已经逐渐开始懂得喜怒不形于色的道理了。
独孤輳坐着上朝也就罢了,不是年事已高,腿脚不便么?左丞相让着他也就是了,可他独孤輳不该对朝堂之事指手画脚,更不该对左丞相所决定的议事而提出相左的意见来!
他独孤輳以为自己是谁啊?不过就是一个州镇总管,舞刀弄枪的一节武夫罢了,居然也敢在朝堂之上妄言国政,完全不把当朝丞相放在眼里。
紧接着,自然是丞相和独孤輳在朝堂之上辩论来去,言辞激烈,完全没了一国文臣武将该有的气度和雅量,让其他的文武百官们个个噤若寒蝉,打气都不敢喘一声了。
本来,此事只要小皇帝出言制止,应该就能让高丞相和独孤輳老将军适可而止了,只是,小皇帝完全没有开口制止的意思,以前总觉得高丞相一副趾高气昂,完全不把他这个小皇帝放在眼中的模样,这回碰到了独孤輳,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让那独孤輳气气高钦也是好的!
我完全看出了,坐在御座上的小皇帝那副冷眼旁观的小算盘,看来,距离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他还欠缺一段距离啊!
给小皇帝上课之时,明明告诫过他,一个帝王应该懂得驾驭臣子之术,文臣武将之间的嫌隙存在已久,皇帝绝不能坐视文武官员互相打压倾轧,否则朝纲便会大乱。
小皇帝如今只想着借那独孤輳之手治治高钦,却没想到独孤輳的手段如何,只怕比高钦是有过之无不及。
独孤輳此人自视甚高,他不仅家族显赫,而后又因战功彪炳,累世功勋,兼任相州总管,地方行政、兵权在手,早已形同一地藩王了。
当年他就有仗着功高厚禄,而现出不将先皇放在眼中的架势,惹得先皇龙颜大怒,可早已养虎为患,独孤輳的地位已经无法轻易动摇。若不是太皇太后一力压制,独孤輳也不会甘愿屈就在相州多年而未能有所动静。
当年他独孤輳便未曾将先皇放在眼里,如今又如何会将御座上的那个小皇帝放在眼中呢!
最后还是右丞相贤王萧衍走出行列来,出言相劝了几句,左丞相和独孤輳才免于继续针芒相对、喧哗朝堂,两人纷纷拂袖而过,气呼呼地回到各自的队列中去了。
小皇帝正为这场争执而暗自发笑,却不曾想乐极而生悲,那独孤輳的野心魔爪居然生到自己身上来了。
独孤輳先是咳嗽了几句,然后正声言道:
“陛下虽还未正式亲政,可也到了该选一位未来皇后的年纪了,老臣有一孙女与陛下年纪相若,若能有幸与陛下结为秦晋之好,则是我独孤家门楣之光耀,陛下隆恩浩荡啊!”
小皇帝和悦的脸上,顿时有了几分小孩子慌张的形态,他不喜欢什么劳什子未来的皇后,这些人都好生奇怪得紧,为何总喜欢往他身边放些陌生之人,而且还都是他不喜欢的。
本来想一口回绝的小皇帝,一对上独孤輳那阴沉可怕的眸子,顿时心生怯意,支支吾吾一般的,言道:
“这,此事,对了,朕年纪尚幼,此事还得过问皇祖母的意见才行!”
小皇帝顿时觉得自己真是聪明得紧,将皇祖母给搬了出来,那独孤輳总不至于敢不听皇祖母的话儿吧?
怎知,独孤輳不换不忙的言道:
“太皇太后曾与老臣商议过此事,这也算是太皇太后之意了。”
这话一出,小皇帝彻底懵了,本想搬出皇祖母来让独孤輳知难而退,却不曾想让他反将一军,现在让他这个做皇帝的该如何回应啊?
小皇帝张皇失措一般地望着御座之下的满朝文武,此次此刻,却没有一个人出来愿意走出来为他说句话的,小皇帝急了,他从未觉得像现在这般委屈过,眼瞧着睁着大大的两只眼就要被逼出眼泪来了。
我不禁哀叹了一声,小皇帝也还只是个孩子啊!
“此事于礼数不合,臣反对!”
高丞相立刻站出身来当堂驳斥独孤輳,他怎能让独孤輳的奸谋得逞?
独孤輳想将自己的外孙女嫁入皇宫,他这是想干什么?莫不是也想把皇宫变成他们独孤家的领地不成么?
小皇帝这会儿眼中顿时闪现感激的目光,没想到这会儿帮了自己的,却是自己最最讨厌的高钦了。
独孤輳早知道高钦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随即冷哼一声,言道:
“早听闻高丞相权倾朝野,乾坤独断,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