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奇景,从未曾有。
玫瑰色的薄雾从赤星的面颊直染到耳根,他眼底波光粼粼,情绪是刻意压制仍不住颤动的光影,薄唇紧抿着,一言不发,唯独喉结滚了滚。
缪梨盯着赤星看,一看好几分钟。
脸红的魔王秀色可餐,可惜他的未婚妻不解风情,长长久久地将目光放在他脸上并非为了欣赏,而是一次又一次试图找出蛛丝马迹证明她自己理解错误。
把“赤星害羞”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一百遍,缪梨也不能相信,想想刚才没对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不过牵一下手。
赤星偷偷把缪梨抱到他床上一块儿睡都没有脸红,牵个手难道会脸红吗?
缪梨看得专注,赤星越发把头扭开,她干脆跑到另一边捕捉他的正脸。
知道她认真起来避无可避,赤星咳嗽两声清嗓,终于与她对视。
“你脸红噢。”缪梨一语戳破天机。
赤星道:“不。”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缪梨道。
她要辩明真相,忘记想摸赤星犄角那回事,问他:“为什么脸红?”
女王刨根问底的情态可可爱爱,黑眼睛滴溜溜转,甜甜的嗓音响个不停,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赤星脸上残红未减,眸光却开始幽深。
缪梨难得有让赤星吃瘪的时候,机会难得,当然乘胜追击,问出许多问题,等问到“难不成因为害怕”时,终于得了惩罚。
赤星蓦地将缪梨一抱,在低低的惊呼声中放她在桌案,满桌公文刹那得到指令似的扑簇簇飞起,如同被放飞的白鸽。
他的双臂撑在她身侧,霸道阻断她逃跑的意图。看缪梨受惊地收了所有揶揄的心情,赤星才慢条斯理地凑前,一字一顿回答她:“因为热。”
缪梨屏息,怕他生气乱来,一个字也不敢说,两只手乖乖地背在身后,一时间像做了错事等着挨罚。
赤星问:“喜欢这个解释么?”
她把头点得鸡啄米一般。
赤星这才抬手放她走,看她窜得飞快,呼哧呼哧卷信落荒而逃,直看到裙摆最后一角消失在眼帘,才低声道:“真傻。”
他碰碰脸,忽然想起额头那对毫无存在感的角,满腹不爽地收起。
尽管刻意遮掩,赤星发病的事还是被些有心者知道。有些大臣飞奔进王宫看望陛下,带着许多无济于事的魔药,谈及得知赤星发病时的担忧与焦虑,一个个眼含热泪,不知道的还以为赤星是他们亲爸爸。
缪梨看着大臣们的脸估算下年龄,觉得赤星要当人家爹估计悬,从年岁上讲做个儿子辈差不多,奈何大臣无福消受这样强悍的儿。
录雪是在表忠心的大臣们离开之后来的。他话不多,也没有痛哭流涕的做派,问两句赤星如今的身体状况,得知赤星这次好的速度比以往都快,不由道:“什么原因?”
菇冬抚掌,提起缪梨,满脸自豪:“缪梨女王在,陛下好得快。”
录雪本不知缪梨体质之事,但他一向勉力侍奉魔王,忠于国家,菇冬于是向他透露了个中缘由。
录雪闻言,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异色,没说什么,见过赤星问候两句就离开王宫。
他今天没看见缪梨,缪梨正在接待碧碧。
碧碧也听说赤星生病,好哥哥的劫难过去,她婷婷袅袅进宫来,怕赤星不悦,嘴上只说找缪梨履行逛街之约,等见到缪梨,满口问的却只有赤星。
两头应付,有时候还是挺难的,碧碧在这方面有天赋,再难也能做到游刃有余。
“赤星哥哥病发之后,还会难受几日。”碧碧道,“我会做清除火气的药膳,赤星哥哥也爱吃的,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让我在王宫借住两三天。”
碧碧满眼希冀地望向缪梨,暗示缪梨去问。
缪梨没接收到碧碧的信号,她在想清火气的药膳是什么味道,飒爽地一挥手:“赤星现在有空,你可以去问。”
碧碧一咬唇。
她还是去了,去之前拍拍脸,拍出红润的色泽,希望赤星注意到自己满面的娇柔。
缪梨说得不错,赤星的确有空,他召见碧碧,听她细声细气地说完请求,自始至终没看她一眼,听完毫不犹豫道:“不。”
碧碧带着这个坏消息回来找缪梨,委屈不已:“只有您能帮我,女王。”
她瞧着缪梨,用楚楚可怜的表情阻止着缪梨说不。
缪梨本来也没打算说不。她依旧想促成碧碧跟赤星的好事,以终结她跟赤星的好事——结婚会死,不算好事。
赤星正准备喝药,眸光越过杯沿,望见小心翼翼走来的未婚妻。
这次见面很安全,他没有长角,也没有发热,安安静静坐在座椅上,对潜行的缪梨无动于衷。
缪梨起初谨慎,见赤星只是端着杯子,对她不管不顾,渐渐放松,开口道:“碧碧想在这里住两天。”
“我说不。”赤星道。
“我想她陪我说说话。”缪梨道,“不然怪闷的。”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赤星也不信。他轻笑一声:“我看你昨天给女仆做首饰盒做得很欢乐,一点都不闷。”
缪梨昨天的确给女仆做了个小首饰盒来着,这是小事,赤星居然知道。
“我也要有不动手只动口的时候。”缪梨道。
他给了她一个眼神。
眼神是不可捉摸的言语,但或许缪梨习得一点赤星的脾性,又或者她天资聪颖,很快解读出赤星的意思。
他眼中明晃晃写着,说出的话可以回收,可需要一点表示。